"小允子,弘历怎的还没回?哀家怕是熬不过这月了,还有好些话想叮嘱他……"
八十高龄的甄嬛,病榻上气息奄奄,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呼吸。
岁月这把刀从不留情,她早已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模样。青丝被时光镀成了霜雪,明眸也被岁月磨得浑浊。
脸上只剩沟壑纵横的褶皱,生命正像指间沙般一点点流逝。
这天下最公道的事,大抵便是死亡。
管你权倾朝野,还是富可敌国,寿数尽时,什么都留不住。
"太后娘娘再撑几日,小允子已派快马寻皇上了。您福泽深厚,定会平安无事!"
望着哭得涕泪横流却仍强作安慰的小允子,甄嬛心头掠过一丝暖意。
这一路走来,旧时故交多半已化作尘土,也就剩个小允子还守在身侧。
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,这份真心才更显珍贵。
"哀家的身子自己清楚,你都当总管了,怎还这般哭哭啼啼?让人瞧见可要笑话了。"
"小允子不怕人笑,只要太后娘娘能安好,便是被笑一辈子也甘愿。"
"你啊你…… 这么些年头,满宫找不出比你更会说话的。罢了罢了,皇帝赶不回,许是天意吧!"
察觉气息愈发微弱,甄嬛寻了个由头把小允子支了出去。
她这辈子大半光阴都耗在算计上,如今这最后时辰,想留给自己,只留给自己……
时光一点点溜走,甄嬛终究缓缓阖上了双眼。
生命消散的刹那,这辈子的桩桩件件在脑海中一一闪过。
年世兰的决绝赴死;安陵容的背信弃义;血崩而亡的眉姐姐;为情殉葬的浣碧;撞刀殒命的流朱;爱而不得的果郡王;溺水早逝的淳儿……
这辈子,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。可惜啊,就要死了,再后悔也来不及了——
—— 乾隆四十二年正月二十五,皇太后甄嬛,因风寒侵体,于长春仙馆溘然长逝。享年,八十五岁。
彼时,当今圣上乾隆正南巡江南,不在宫中。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懿旨时,太后早已驾鹤西去,一切都晚了。
乾隆初闻噩耗,恸哭不止,带着南巡众人仓促返程,回宫服丧。
同年二月二十六,乾隆下旨:
皇太后甄嬛,孝惠仁宪、端懿慈淑、恭安纯德…… 今,朕顺天应人,尊其谥号为 "孝圣宪皇太后",并免天下赋税、钱粮一年。
国丧三月,期间不得婚嫁宴饮,百姓皆着素服、戴白巾,为太后守孝。
圣旨一下,百姓皆知太后驾崩,举国上下哀恸不已。
—— 她仿佛昏昏沉沉睡了很久,恍惚间似有呼唤声传来。
大抵是幻觉吧,人都死了,还能听见谁的声音。
可那声音越来越近,仿佛就在耳畔……
"小姐,小姐!快醒醒,今日是入宫选秀的日子,万万迟不得!"
等等!这声音好熟悉,是…… 浣碧的声音!
可她不是早死了吗?死在了允礼的葬礼上。而且我不是也死了么,她在喊谁?
我急着想知道真相,拼命想挣脱黑暗的束缚。
就差一点,就差一点,已经能瞥见光亮了!
甄嬛猛地从床上坐起,大口大口喘着气,仿佛重获新生……
浣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 "啊" 了一声,失声惊呼。
甄嬛顾不上安抚她,快速起身,环顾四周。
"小姐~你怎突然就起来了,吓死我了!"
浣碧不住地拍着胸口,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?方才怎么叫都不醒,这会儿又突然起身吓人。
"你刚才说今日是什么日子!再说一遍,快!"
她一把攥住浣碧的手腕,难掩欣喜。
此刻她心潮澎湃,必须去验证一件事,一件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……
"小姐…… 今日…… 今日是九月十五,你进宫选秀的日子啊。莫不是午睡太久,把脑子睡糊涂了?"
浣碧使劲从她手中挣脱,看她的眼神里满是不解与惶恐。
这也怪不得她,若非亲身经历,谁会信世间真有轮回转世。
她钮祜禄甄嬛,前脚在八十五岁离世,后脚一睁眼,竟回到了十七岁。
"九月十五…… 哈哈~今日竟真是雍正元年的九月十五!没想到,上苍竟如此厚待我。我甄嬛,竟真的回来了…… 哈哈哈~"
一旁的浣碧看着自家小姐时而哭时而笑的疯癫模样,不禁有些发怵。
小姐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?如今离家尚远,选秀之事又迫在眉睫,这可如何是好。
浣碧皱着眉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甄嬛却欣喜若狂。
苍天果然待她不薄,许是佛祖知晓她临终的不甘。
如今,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。这一次,她定要改写所有人的结局。
"浣碧,快些给我梳洗打扮。离面君选秀只剩不到三个时辰,得抓紧时间,别误了时辰。"
心急如焚的浣碧听到小姐的吩咐,愣了一瞬。
看来刚才是自己想多了,前几日才去寺庙拜过佛祖,哪有什么妖魔敢附身。
"是!小姐先换衣服,奴婢去打热水洗脸。"
浣碧领命而去,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样子,甄嬛只得苦笑。
虽重活一世,但有些宿命终究躲不过。
说起来,甄嬛上一世最大的苦难便源于深宫。可她别无选择,必须得去。
新皇登基,下旨所有官宦家适龄女子都需进宫选秀。
倘若今日她因一己私欲抗旨出逃,日后皇帝追究起来,必将祸及甄府满门。
上一世,甄嬛虽已知晓浣碧是自己的亲妹妹。
可这一世,浣碧的身份终究名不正言不顺。甄家明面上的女儿只有甄嬛,以及年幼的妹妹甄玉娆。
甄嬛此次就算侥幸躲过,日后玉娆怎么办?甄家的女儿,总得有一个进宫。
玉娆心思单纯,长相又极像早逝的纯元皇后。
若日后让她进宫,只怕一辈子都要做别人的替身而不自知。
这种结果,是甄嬛最不愿见到的。
重重深宫锁住多少美人,后宫那虎狼窝里,不知埋葬了多少倾城绝色。
甄嬛是姐姐,这等险地,也只能她去闯。
想想上辈子玉娆嫁给贝勒允禧后日子还算安稳,何必让她再趟这浑水。
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,这大抵就是甄嬛的命吧……
犹豫许久,甄嬛还是穿上了上辈子选秀时的衣裳。
也仍让浣碧梳了最简单的旗头,为此还挨了浣碧好一顿念叨。
"今日皇上选秀,别家小姐都打扮得花团锦簇,小姐这样会不会太素净了?再簪几支珠花吧,看着也明艳些。"
"不必了,就这样吧。"
今日穿什么戴什么,她并不在意。反正最后都会入选,何必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。
见甄嬛坚持,浣碧叹了口气,自顾自说道,"也好,清水出芙蓉。小姐这打扮在一众浓妆艳抹中,说不定更能吸引皇上注意。"
马车进不了紫禁城,甄嬛只得让浣碧在马车上等着。
这里的一草一木,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。
来得尚早,闲来无事,甄嬛靠在宫墙旁的盆景上回忆往昔。
算算时间,再过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眉姐姐也该到了。
一开始甄嬛不是没想过,干脆想个法子让眉姐姐和温实初在一起。但考虑到她和自己一样,都是家族送来的。
她们的婚姻,从来都与家族前程绑在一起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且重生之事太过荒诞,若是以此为由阻止她入宫,只怕会让旁人借机挑拨姐妹关系。
说起来,眉姐姐刚进宫时也算得宠,是自从遭了华妃的 "假孕" 算计后才渐渐心死的。
不过,这次她既然已知晓前因后果,应能在暗中帮眉姐姐躲过这场灾祸。
只是重生一场,天子的宠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,甄嬛大抵不会再放在心上了。
不得不承认,即便从头再来,"菀菀类卿" 四个字,终究成了甄嬛心头的一根刺。一根拔了会痛,不拔更痛的尖刺 ——
——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甄嬛的肩膀,"嬛儿,你可真让我好找。"
方才想得太入神,竟没发现眉姐姐已经到了。
眉姐姐亲昵地拉着甄嬛的手,"早听说妹妹要来选秀,就是一直没空见你。"
看着上辈子血崩早逝的眉姐姐,甄嬛忍不住鼻子一酸,落下泪来。
温热的泪珠滴在眉姐姐手背上,她慌忙问道:"嬛儿,你这是怎么了?"
甄嬛抬手擦了擦眼泪,紧紧抓住她的手,"没事,就是许久未见姐姐,有些想念罢了。"
听她这么说,眉姐姐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,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,"你呀你,就知道讨我开心。"
"咔嚓!" 就在她们说话时,不远处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。
众人闻声,都齐刷刷朝那边望去——
——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粉衣、身形单薄憔悴的秀女,和一个看起来娇纵的红衣秀女。
甄嬛眼底闪过一丝寒意,安陵容来了。
不一会儿,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响彻候选大殿:"你是哪家的秀女,竟拿这么烫的茶水泼我?是想找死吗!"
粉衣秀女知道自己闯了祸,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女子,吓得有些发抖。
见红衣秀女太过跋扈,沈眉庄忍不住在甄嬛耳边轻声说:"皇家苑囿,天子近旁,她是谁,怎这般轻狂?"
粉衣女子惶恐道歉:"对不住,这位姐姐,你没被烫着吧?这事真是对不住。"
红衣秀女却不领情,反而愈发嚣张:"问你呢!你到底是哪家的,做事这么毛躁,是没学过规矩吗?"
"我,我叫安陵容。家父…… 家父是……"
见她吞吞吐吐不肯说,红衣秀女怒了:"难不成你连自己父亲的名字和官职都不知道?"
"家父…… 松阳县丞安比槐……" 粉衣女子听到周围轻蔑的嗤笑声,脸色愈发难看。
她知道,在这群家境优越的贵女中,自己最不起眼,也最让人看不起。
"呵~果然是穷乡僻壤出来的野丫头,既然知道自己没见识没规矩,"
"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,最好连门都别出,何苦巴巴进宫让人笑话!"
安陵容听着夏冬春再三的言语羞辱,涨红了脸反驳道。
姐姐若真动了气,我再赔姐姐一身崭新衣裳便是。
姐姐何苦这般作践我,当着众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。
夏冬春眼波里滑过一丝鄙夷,“哼~赔?”
绕着安陵容踱了一圈,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得仔仔细细。
“你这衣裳是新做的吧,针脚这般粗糙定是临时赶制出来的。
用的料子,还是前两年京城就已不流行的织花绸缎。”
说着还不怀好意地伸手拽了拽安陵容的衣袖,
仿佛她不是个活生生的人,倒像是个供人取乐的物件。
嘲讽完安陵容,她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手,
仿佛生怕沾染上半分她身上的穷酸气。
“我这身衣裳可是价值千金的苏绣,
你说你是打算拿头上那支素银簪子来赔,
还是拿手上这对送人均嫌碍眼的馏金镯子来赔?”
安陵容本就家境贫寒,又遭夏冬春接二连三的羞辱,
浑身气得止不住地发抖。
“哈哈哈哈~哎哟,真是笑死人了!”
偏在这时,夏冬春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放声大笑,
引得周围其他秀女也纷纷跟着嘲笑起安陵容来。
此时此刻,她只觉像是被当众扇了一记耳光,
脸上烧得火辣辣地疼。
今日这事换作旁人在此,定会觉得与其在此受辱,
倒不如一走了之来得痛快洒脱。
安陵容此刻也满心想要转身离去,
可她清楚自己不能这般任性。
她的母亲日夜不停地刺绣,直至绣瞎双眼,
才为父亲捐了个芝麻大的小官。
可转头她娘亲就被父亲弃如敝履,
如今在家里的日子越发艰难。
她若想出人头地,入宫便是唯一的途径。
她不能就此放弃,一定要进宫。
虽说此刻已窘迫至极,安陵容却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。
仍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,
“今日之事是陵容的不是,还请姐姐息怒。”
夏冬春才不管她的什么脸面,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,
当即就想到了个更刁钻的法子。
“这事要就此了结也可以,
不如…… 你就跪下给我磕头认错。
我大人有大量,此事自然便一笔勾销。”
见夏冬春的要求愈发过分,一旁的绿衣秀女实在听不下去,
作势要上前与她理论,却不料被身旁的紫衣秀女拉住了胳膊。
“姐姐,此事与我们无关。
反正又不是我们在为难安秀女,
你别为了替她出头平白得罪了人。”
绿衣秀女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相交多年的姐妹。
“衣裳泼湿了换件便是,明明是这位红衣姐妹太过欺人。
大家日后进了宫便是姐妹,我上前说句公道话也不行吗?”
紫衣秀女嗤笑一声,“穷乡僻壤出来的女儿,怎配做嫔妃。
夏氏倒有几分可能入选,我们何苦去管别人家的闲事。”
听闻紫衣秀女这番话,夏冬春更觉自己高人一等。
她安陵容是什么东西,今日能踏入这紫禁城,
已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。
难不成还痴心妄想被皇上看中,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。
见安陵容迟迟不肯下跪磕头,夏冬春满脸不屑。
“跪啊!难不成你还以为,这时候会有人站出来帮你这等卑贱之人说话?”
看着安陵容孤立无援的模样,恰似水上浮萍无依无靠,
遭受众人鄙夷,甄嬛本应心生快意,
可下意识想要上前的举动,终究出卖了她。
上辈子眉姐姐的死,可说与安陵容脱不了干系。
她上辈子第一个孩子没能保住,
也拜华妃的欢宜香与安陵容的舒痕胶所赐。
可瞧见她狼狈不堪、红着眼眶的模样,
甄嬛心底终究忍不住一软。
恍惚间,脑海中似是浮现出上一世初入宫时,
姐妹间相互扶持,安陵容围着自己喊姐姐的场景。
就帮这一次,权当…… 全了那段也曾真挚的姐妹情。
此次之后,你我便互不相欠了。
犹豫过后,甄嬛轻轻拍了拍沈眉庄的手背让她宽心,
迎着众人看热闹的目光,径直走上前去。
“一件衣裳而已,夏姐姐宽宏大量,不值当动气。”
这突然冒出的拦路虎引来了夏冬春的注意,
她皱着眉头问:“你又是谁?”
甄嬛不卑不亢地答道:“家父乃大理寺少卿甄远道,
小女单名一个嬛字。”
“大理寺少卿……” 夏冬春低头沉吟片刻,
“似乎也不算什么高官。”
甄嬛淡然一笑:“凡事不论官位高低,只论一个理字。”
见这女子出言指责自己仗势欺人,
夏冬春只觉颜面尽失。
“你自恃貌美,以为必定入选,
便敢来指使我不成!”
“不敢,我只是为姐姐着想罢了。”
夏氏听得莫名其妙:“为我着想什么?”
甄嬛不骄不躁地接话:“今日乃汉军旗大选,
姐姐这般行事怕是会惊动圣驾。
若是龙颜因此震怒,绝非你我能够担当得起。”
安陵容的脸面,夏冬春才不在乎,
但关乎自己能否入选,她不得不重视起来。
见夏冬春气焰稍敛,甄嬛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。
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即便未曾惊动圣驾,
此事传到他人耳中,坏了姐姐温婉贤良的名声,
更丢了咱们汉军旗的脸面,这笔账可不划算。
还望姐姐三思,切莫因小失大。”
夏冬春见甄嬛所言在理,为了自己的前程,
也不敢再像方才为难安陵容时那般张扬。
她恶狠狠地瞪着甄嬛,低声道:“我记住你了,
你日后可得当心些!”
甄嬛微微一笑,这般口头威胁在她看来,
不过像小猫挠痒般无关痛痒。
“姐姐容貌出众,见过姐姐的人自然会念念不忘。”
况且她没记错的话,夏冬春过不了多久
就会被华妃赐“一丈红”,自己又何必与她计较这口舌之快。
甄嬛言辞犀利,夏冬春哪里是对手,
顷刻间便被堵得哑口无言,
只得冷哼一声,踩着花盆底鞋悻悻离去。
安陵容被甄嬛的仗义执言感动得热泪盈眶,
泪眼汪汪地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甄嬛。
“多谢姐姐出言相助,今日之恩,安陵容没齿难忘。”
对她而言,甄嬛此刻的出现不仅是救她于危难,
更在众人面前挽回了她仅存的自尊。
“举手之劳,不足挂齿。”
望着这位上辈子给自己制造了诸多磨难的“好姐妹”,
甄嬛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,
但细瞧之下,眉宇间仍难掩疏离。
安陵容却未曾察觉,“那位夏姐姐,瞧着便不是善类。
姐姐为我得罪了她,恐怕会招来不少麻烦。”
甄嬛低头绞着帕子:“该烦恼的是她,不是我。”
身旁的沈眉庄察觉到甄嬛此刻有些不自在,
甚至整个人都透着几分倦怠,
担忧之余又满是疑惑,
却没有当着安陵容的面发问,
只道:“嬛儿,皇宫禁地,天子近旁,
你怎也这般胆大,方才可真吓坏我了。”
安陵容望着甄嬛身边这位端庄大气的美人,
心生好奇:“这位是……”
这一世,甄嬛不愿再与安陵容过多牵扯,并未主动引荐,
沈眉庄却自己开了口:“陵容妹妹安好,小女沈眉庄。”
安陵容见沈眉庄也是富贵人家的模样,赶忙行礼:
“眉庄姐姐安好。”
沈眉庄客气地伸手扶起安陵容:“妹妹不必多礼。”
安陵容瞧着眼前二人,她们的衣着打扮虽不如方才的夏冬春那般奢华,
但言谈举止间,显然是大户人家教养出的子女。
她不禁叹了口气:“两位姐姐一看便是有福之人,
不像妹妹出身寒微,只能任人轻贱。”
这话不禁让甄嬛的思绪又飘回了上一世:
上辈子自己对她说了些什么来着——
先敬罗衣后敬人,世风如此。妹妹穿戴素净,难免遭人轻视。
记得后来自己还为她摘了朵海棠花,簪在她发间。
后来听闻,皇上与太后本未看中她,
就是因着自己这一朵海棠花,她才被留了牌子。
果然啊,人世间的因果,向来环环相扣,命运轮回。
沈眉庄觉得安陵容太过看轻自己:
“从来英雄不问出处,妹妹生得貌美,何必妄自菲薄。”
说罢,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甄嬛,
想让她也说些宽慰安陵容的话。
这一碰,总算将甄嬛从上一世的回忆苦海之中拉了回来。
甄嬛动了动嘴唇,犹豫良久,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。
沈眉庄不解地望着她,满心困惑。
方才明明是甄嬛主动上前帮了安陵容,此刻为何对她屡屡生出几分不自在。
好在这凝滞的氛围,被传旨的小太监生生打破——
——“传,安陵容…… 六人觐见~”
甄嬛轻推安陵容的肩头,“快去吧,轮到你了。”
安陵容拭净泪痕往前挪了几步,怯生生地转头望向甄嬛、沈眉庄二人。见她们相偎相依,心头不免泛起羡慕。
若她也能有这般姐妹,该是何等幸事……
“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,年十六~”
“臣女安陵容叩见皇上太后,恭祝太后皇上福寿安康。”
这一世的安陵容,没了甄嬛所赠的秋海棠。不知,又将是怎样一番结局……
画面骤转,到了甄嬛与沈眉庄及其他秀女一同觐见的时刻。
瞥见四郎的刹那,甄嬛的神思不受控地飘远了。
她谨慎地垂着头,只敢用眼角余光悄悄上瞥。曾经沧海难为水,终究是故人难忘啊。
“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,年十七~”
沈眉庄理了理衣襟,端庄跪下,“臣女沈眉庄,参见皇上太后。”
见她装扮端庄,太后顿时被吸引,“沈秀女可曾读过什么书?”
沈眉庄恭敬回话,“臣女愚钝,曾看过《女则》与《女训》。”
“嗯,不错。《女则》《女训》皆是讲究女德的典籍,看来你家中教养成效显著。”
“谢太后皇上谬赞。”
见太后似乎对这位沈姓秀女颇有好感,雍正对沈眉庄也多了几分审视。
他滚动喉结,低沉的嗓音从喉间溢出,“可曾读过四书五经?”
沈眉庄本想答读过,却猛然忆起母亲在家的叮嘱。犹豫片刻,“未曾读过。”
听闻沈眉庄说未曾读过,雍正难免有些失落。
太后出面打圆场,“皇上您是选秀女,又不是考状元。沈秀女能识字,已然不错了。”
端坐在上把玩玉扳指的雍正朝登记的内侍点了点头,“既然皇额娘满意,想必是好的。”
内侍是个机灵人,立刻领会皇帝的意思,“沈眉庄留牌子,赐香囊~”
“谢太后皇上隆恩。”
沈眉庄起身时嘴角微扬,看来母亲这题押对了。
内侍小太监看了看花名册,接着宣读:“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,年十七~”
见许久无人上前,太后与雍正不约而同地皱起眉,相互投去疑惑的目光。
小太监以为自己看错了人,吓得赶紧揉了揉眼睛。
确认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,又重新仔细看了看名册上的名字。
他没看错啊,上头写的正是甄嬛,怎的还没人上前呢?
只好硬着头皮再喊一声:“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,年十七~”
沈眉庄发现好姐妹一直在出神,只得趁人不注意,轻轻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。
好在这一下起了作用,总算叫醒了她的嬛儿。
甄嬛连忙上前几步跪下,“臣女甄嬛参见皇上太后,恭祝皇上太后万福金安。”
见甄嬛在选秀这般重要的日子里竟敢发愣,太后眼底掠过一丝不悦。
不过幸好皇上并未在意这小插曲,“甄嬛…… 哪个嬛字?”
甄嬛低着头,不卑不亢地答道:“嬛嬛一袅楚宫腰,正是臣女闺名。”
见甄嬛谈吐大方得体,雍正顿时来了兴致。
“你说的,是蔡伸的词句。”
“是”
他捻着手上碧绿色的珠串,饶有兴致地开口:“诗书倒是通晓,甄远道教女有方。只是不知你是否担得起这名字,秀女甄嬛,抬起头来。”
一抬头,果然不出所料。上头的太后与皇上,皆猛地一惊。
雍正在看到甄嬛容貌的瞬间,手上的珠串险些没拿稳。
旁人或许不知甄嬛这张脸有何魔力,能让两位主子如此震惊。但甄嬛自己心里清楚,她这张脸,与已故的纯元皇后极为相似。
太后收敛了惊讶,沉声道:“秀女姓甄,犯了皇上的名讳。”
见太后这般说,其他秀女都为她捏了把冷汗。
先不说能否选上,今日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都未可知。
甄嬛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:“回禀太后娘娘,当年臣女父亲为官。圣祖康熙见到父亲姓名,说姓甄好。听着像忠贞之士,以此作为勉励。”
不等太后发话,皇帝赶忙开口:“先帝的意思朕明白,儿臣倒想起一事。江南有二乔,河北甄宓俏。你们甄氏,向来出美人。”
太后听着皇帝对这位甄姓秀女赞不绝口,脸色愈发难看。
她儿子为何对甄嬛另眼相看,她这当娘的怎会不清楚。
只是,她总不好平白无故把人赶出去。
只得耐着性子挑错处:“秀女甄嬛走上前来,让皇帝和哀家好好看看。”
见甄嬛起身要往前走。
太后使了个眼色,身旁的老嬷嬷心领神会,抱着猫就往甄嬛正前方扔去。
或许觉得一只受惊的白猫还不够,老嬷嬷又招了招手,一旁奉茶的小太监端着茶水就往地板上泼。
“喵呜~!”/“嘭呲~!”
甄嬛顶着猫叫声与茶杯碎裂声,脚步稳稳地从浇了茶水的地板上踏过。
那猫没对甄嬛造成什么影响,反倒惊吓到了队伍末端穿橙色衣裳的秀女。
太后见甄嬛还算得体,暂时收起了对她的不悦,“嗯,还算端庄。”
转而将怒火对准刚才的橙衣秀女,“旁边的那个秀女叫什么?”
内侍小太监对着花名册一划,“苏州织造孙株合之妹,孙妙青。”
太后揉了揉额角,不耐烦地说:“孙妙青殿前失仪,拉出去,永不准再选秀。”
孙妙青没料到自己竟这么快就要被赶出去,不甘心地大吼——
——“太后娘娘,臣女知错了!求太后娘娘再给臣女一次机会,太后娘娘……”
有了她的对比,皇上雍正对甄嬛愈发喜爱。何况她这张脸,实在太像菀菀了。
无论她方才是否失礼,他必定会保下甄嬛。不为别的,就为这张脸。
“嬛嬛一袅楚宫腰,那更春来,玉减香消。紫禁城的风水养人,必不会叫你玉减香消。”
听着与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话,甄嬛面上波澜不惊,心底却苦笑:四郎啊四郎,你上一辈子也是这般说的。
可惜,最后在紫禁城里玉减香消的美人,怕是日夜数着,都数不过来。
见皇上对甄嬛赞不绝口,内侍小太监在她的名字旁做了登记:“甄嬛留牌子,赐香囊~”
不出所料,甄嬛与沈眉庄最终都入选了。只是不知这一世的安陵容,情况如何。
刚回到驿站,甄嬛就让浣碧给甄父甄母写了封家书寄回。信中,甄嬛告知父母,自己已中选。
甄家父母收到家书后,悬了多日的心才终于落下。
甄母担心女儿进宫后,浣碧一人在宫里伺候不好甄嬛。
于是,打发流朱往驿站赶。在甄嬛即将被接入宫的最后一天,流朱终于赶到了。
流朱这小丫头一下马车就叽叽喳喳个不停,抱着甄嬛和浣碧又蹦又跳。
看着如今还能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流朱,甄嬛转身擦了擦眼泪。
不想还是被心细的流朱发现了,“小姐,你怎么了,怎么还哭了?”
浣碧一听甄嬛哭了,急得捶了流朱几拳。
“小姐这几日不知怎的,一直心情不好。我刚给哄高兴了,你一来就又给惹哭了。定是你太吵,惹得小姐心烦。”
流朱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,轻轻“啊” 了一声。
赶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,不敢再发出一丁点儿声响。
看着这两个活宝生机勃勃地打闹,甄嬛扯了扯嘴角,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“怎么会呢,不关流朱的事。是刚才外头风大,风沙迷了你们家小姐的眼罢了。”
得知自家小姐落泪与自己无关,流朱大大松了口气。双手从嘴上拿开,调皮地冲浣碧吐了吐舌头。
“既然外头风大,那小姐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。你身子本就弱,可别吹出风寒来。”
浣碧也在一旁附和:“对对对!小姐我们先进去,有什么话待会在屋里说。你明天就要进宫当小主了,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染了风寒。”
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挽住甄嬛的胳膊,像是要直接把她架进去。
甄嬛笑着转身,对着她们的额头各敲了一个“弹指栗子”。
“你们两个小丫头,鬼主意倒是不少。”
流朱“哎呦!” 一声,揉了揉额头。面上依旧笑嘻嘻的,讨好地靠在甄嬛半边肩膀上。
“奴婢敢这么不懂规矩,还不都是小姐你惯的。我和浣碧姐姐打小跟着小姐,夫人和老爷对我们也极好。
哎~小姐你还记得吗?前些年有个别府的姑娘,见了我和浣碧姐姐,还险些错把我们认成甄府的小姐呢!”
听到“甄府小姐” 这几个字,甄嬛不动声色地用眼尾余光快速瞟了浣碧一眼。
浣碧没料到流朱会提这事,身子明显顿了顿。
不过很快缓过神来,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打哈哈。
“流朱,你不提这事我都快忘了。老爷和夫人对咱们再好,咱们不也还是小姐的奴婢么。府里的小姐如今就两位,我们哪有当甄府小姐的命啊。”
浣碧笑得有些勉强,语气里隐隐透着失望。
甄嬛自然看得出缘由,但流朱有些不明所以。
上辈子流朱不知道浣碧是甄嬛同父异母的妹妹,只觉得浣碧有时为人处世确实不大符合丫鬟的身份。
不过她一直认为是浣碧姐姐和小姐太熟的缘故,虽觉奇怪,却从未往别处想。
现在还不是揭晓答案的时候,没必要搞得大家下不来台。
甄嬛伸了伸懒腰,打了个哈欠:“好了,不说这个了。我昨儿晚上没睡好,现在有些困倦,想先回去补补觉。”
见甄嬛主动给了台阶,浣碧松了口气。
“是,小姐先回屋歇着。我去帮流朱拿行李,待会吃饭时再叫你。”
甄嬛摆了摆手,“用膳不必叫我,我实在困得厉害,你们吃就好。”
见甄嬛坚持,困得都快就地睡着了。
流朱、浣碧规矩应道:“是。”
到了进宫的日子,宫里派了嬷嬷来接甄嬛主仆三人。马车内,一片寂静。
就连一向活泼好动的流朱,此刻也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上不敢乱动。生怕自己一时没脑子说的话,会给自家小姐带来大麻烦。
马车摇摇晃晃走了约莫一个时辰,赶马的小太监便拉马停下。
甄嬛伸手挑开窗户上的帘子,向外打量这是什么地方。
浣碧也跟着往外张望:“咦?嬷嬷,这里还没到宫里,马车怎么就停了?”
嬷嬷微微一笑,客气地说:“甄小主别急,这里是紫禁城外。按规矩,新入选的秀女到了这儿,就得下马车随老奴一同走进去。”
浣碧有些不乐意,“之前那次就算了,哪怕现在我们家小姐已是宫里的小主,也还要下车走路吗?”
说话间,嬷嬷已站在马车下。
对于浣碧的质疑,她不置可否,只是一直端着笑容在底下候着。
甄嬛是重活一世的人,对宫里的规矩再熟悉不过。
知道嬷嬷并无恶意为难,甄嬛拍了拍浣碧的肩膀,示意她不要再多言。
“流朱、浣碧,你们先拿行李下去在前头等着。我与嬷嬷有几句体己话要说,切不可过来打扰。”
见甄嬛开了口,浣碧只好住嘴。一脸不高兴地拿上包袱,同流朱下车,在前头等候。
二人下车后,甄嬛悄悄从手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,在嬷嬷好心搀扶她下马车时,顺手塞给了嬷嬷。
嬷嬷察觉到手心多了个物件,刚要给甄嬛套回手腕。
甄嬛已施施然抽回了手。
嬷嬷道:“小主,您这是做什么。”
甄嬛朝她盈盈一拜:“嬷嬷安心收下便是,就当是刚才我这丫鬟冲撞了嬷嬷的赔罪礼。”
嬷嬷不肯收,作势要还回来。
“小主这是哪里的话,浣碧姑娘初次来紫禁城,不懂规矩多问了两句,没什么的。老奴怎会因此给小主使绊子。”
甄嬛直接反手将镯子套在老嬷嬷手腕上:“嬷嬷就收着吧,全当是甄嬛的一点心意。甄嬛初入宫门,什么都不懂,日后自然还要全仰仗嬷嬷指点。”
说着,甄嬛还抬起嬷嬷的手,左看右看,一句接一句地夸奖。
“嬷嬷您瞧,都说玉镯子养人。嬷嬷才刚戴上这么一小会儿,我就觉得嬷嬷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呢。”
老嬷嬷被甄嬛左一句右一句的甜言蜜语夸得笑不拢嘴。
“哎呦~小主可真会说话。既然小主都这么说了,那这镯子老奴就厚着脸皮收下了。以后小主有什么用得上老奴的,尽管开口吩咐。”
甄嬛压低声音,往嬷嬷身边靠了靠:“眼下,甄嬛还真有一事想问问嬷嬷。”
“小主但说无妨,只要是老奴知道的,一定知无不言!”
甄嬛捏着帕子,娇声问道:“甄嬛在选秀那日恰巧碰到一位故人,是位叫安陵容的秀女。不知嬷嬷是否知道,我这位安妹妹是否入选?”
“安陵容……” 嬷嬷低头沉思片刻,“可是打扮素净,穿着织花绸缎,身材有些瘦弱的那位秀女?”
“对,嬷嬷还有印象?”
嬷嬷叹了口气,“那位安秀女,我确实颇有印象。不过我记得她最后被赶出宫了,并未入选。”
甄嬛挑了挑眉,看来这辈子没了那朵海棠花,对安陵容的影响还是挺大的。
“能否劳烦嬷嬷同我细细说说,那日她选秀究竟发生了什么,以至于会被赶出宫?”
嬷嬷凑近甄嬛耳边,轻声叙述着当天的所见所闻——
—— 内侍太监看了看花名册,高声宣喊:“松阳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,年十六~”
“臣女安陵容参见皇上太后,愿太后皇上万福安康。”
皇上在看到安陵容的第一眼,就觉得她有些小家子气,不太喜欢。
登记名字的内侍见皇上不满意地摇了摇头,立刻高声喊道:“安陵容撂牌子,赐花~”
听到自己被撂了牌子,安陵容绝望地闭了闭眼。
但在天子面前,她不能表现得太过狼狈。咬了咬牙,纵使心里有再多不甘,脸上还是堆着笑。
“臣女安陵容,辞谢皇上太后隆恩。愿皇上太后身体安泰,永享安乐。”
太后见此女举止还算规矩,心底不免多了几分好感。
“旁人被撂了牌子都一脸不高兴,你倒是懂规矩。”
听到太后对自己说话,安陵容知道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。
“陵容此生能有幸进这紫禁城,见皇上太后一面,已是上天对陵容最大的恩赐。”
听到这番话,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看她倒是个知进退、守规矩的,想着不如自己开口,做主让皇上把人留下。
刚要开口,却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飞进来一只花蝴蝶,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安陵容的素银簪子上。
太后顿时脸色大变,看来这个安陵容并非她所想的那般老实安分。
这个小插曲不仅引得一众宫女太监议论纷纷,还让皇上龙心大悦。
“蝴蝶落美人髻,倒也是件奇事。秀女安氏,你走上前来,让朕和太后好好瞧瞧!”
安陵容知道是自己提前在簪子上撒的香料起了作用,眼底闪过一丝欣喜,快步走上前去。
太后看着她越走越近,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。这一次,倒是她这个久居深宫的人看走眼了。
这院子里的鲜花也不少,为何喜爱香甜的蝴蝶不往花上扑,反而往人头上扑。
要说这群秀女身上用了胭脂水粉,难免有些香气,倒也说得过去。
可安陵容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,有几步甚至走得有些急,蝴蝶却还稳稳地停在她头上,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心思。
作为上一届的宫斗冠军,太后怎会看不出来。
“安秀女,你这头上的簪子倒是别致,不知能否取下来给哀家看看?”
安陵容呼吸一紧,她头上的不过是只
一行人眼看着就要走到顺贞门的偏门口,一群小太监齐刷刷地跪了下来,向甄嬛道贺。
“给小主请安,祝小主吉祥。”
浣碧走得有些迷糊,下意识地问了句:“这是什么地方呀?”
早已在此等候的掌事太监脸上堆满笑容,回道:“这是顺贞门的偏门。”
流朱和浣碧相互看了一眼,两人脸上都写满了疑惑。
“偏门?那为什么不从正门进去呢?”
“小主刚进宫,怕是对宫里的规矩不太了解。这大清门的正门,自古以来只有皇后才能从这里进。嫔妃入宫,只能走偏门。”
甄嬛对于走正门还是偏门,心里头并不怎么在乎。
反正最后能当上太后的,又不是那个乌拉那拉氏。如今不过是进个门罢了,这又算得了什么呢?眼下最要紧的,是赶紧和眉姐姐汇合。
好在她刚转过头,就看到沈眉庄也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。
甄嬛激动地走上前,一把抓住她的手说:“眉姐姐,你可来了!”
沈眉庄对甄嬛微微一笑,还没来得及开口,甄嬛就被身旁的芳若姑姑拉了回去。
“小主,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。会有公公带你们去各自的宫室,等安顿好了之后,再慢慢叙旧也不晚。”
“内务府已经把各位小主的行李安置在各自的宫中了,诸位小主请立刻入宫吧。”
芳若姑姑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,问道:“不知莞常在在哪个宫?”
掌事太监的笑容僵了一瞬间,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,立刻恢复了常态。
“哦,这莞常在被分到了碎玉轩。”
流朱和浣碧不清楚碎玉轩是什么地方,芳若姑姑听了之后,脸色却立刻变了。
甄嬛偷偷地瞟了她一眼,发现她张了张嘴,好像想说什么,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芳若注意到甄嬛在偷偷看她,脸上马上又重新堆起了笑容。
“小主,请安心去吧……”
上辈子,甄嬛没听懂她这句话里为什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怜悯。但这辈子,甄嬛比谁都清楚,原来自己刚入宫时就已经被人算计了。
见甄嬛还在愣神,掌事太监眼珠一转,随手指了个小太监。
“接下来去碎玉轩的路,就由他来给小主带路吧。”
被指到的小太监低着头,恭敬地向甄嬛行了一礼:“莞常在,这边请。”
甄嬛心里有些失落,就这么任由浣碧和流朱一左一右搀扶着往里走。
领路的小太监身材十分消瘦,一路上都佝偻着背,让人看不见他的脸。看他那样子,真让人担心,别一不小心把腰给折了。
“前面的公公,你还是把背挺直了走路吧。地上滑,别一不小心就摔倒了。”
这小太监在宫里当差多年,还是头一次见到在这吃人的皇宫里,竟然有主子会在意他们这些下人的生死。
他当即挺直了胸膛,对甄嬛这个新入宫的莞常在多了几分好感。
“是,多谢小主。”
流朱见走了这么久的路还没到,嘴里不禁有些抱怨:“怎么这路越走越冷清了呢?”
小太监笑着打圆场:“不是冷清,是清静。刚才小主头上还飞过一群大雁呢,这鸿雁高飞可是个好兆头!”
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,浣碧连忙附和道:“对,是清静。咱们家小主啊,平日里就喜欢清静。”
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,甄嬛终于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宫门。
小太监身子微微前倾,说道:“回禀小主,这就是碎玉轩了。”甄嬛抬眼望去,朱红色的宫墙有些斑驳,门口的石狮子蒙着层薄尘,瞧着确实冷清。
“这地方倒是…… 别致。” 她淡淡开口,语气听不出喜怒。
小太监连忙回话:“回小主,碎玉轩虽偏些,可院子里种着不少海棠,开春时好看得紧。”
浣碧扶着甄嬛跨进门槛,皱眉道:“这院子看着许久没人住了,蛛网都结了不少。”
流朱也跟着点头:“可不是嘛,连个洒扫的宫女都没见着。”
领路的小太监脸上有些发烫:“小主恕罪,内务府许是忘了提前派人打扫,奴才这就去催人来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 甄嬛摆摆手,“让他们晚些再来,我想自己先看看。”
小太监应声退下,浣碧气不过:“小姐,这明摆着是欺负人!刚入宫就把您分到这种地方,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。”
甄嬛走到院中的海棠树下,指尖拂过粗糙的树皮:“委屈?在这宫里,这点委屈算什么。” 她转头对两个丫鬟笑了笑,“你们瞧,这树倒是长得结实。”
流朱蹲下身拨弄着地上的落叶:“小姐还有心思说笑,我看这地方还不如咱们府里的后花园呢。”
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” 甄嬛缓步走向正屋,“流朱去烧些热水,浣碧找找看有没有能用的茶具,咱们先歇歇脚。”
刚进屋坐下,就见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老嬷嬷端着个托盘进来,上面放着三碗热茶。
“给小主请安。” 老嬷嬷福了福身,“老奴是碎玉轩的掌事嬷嬷,姓刘。”
甄嬛示意她起身:“刘嬷嬷不必多礼,这院子里就你一个伺候的?”
刘嬷嬷叹了口气:“回小主,原本还有两个小太监,前几日被调去别处了。眼下就老奴一个,若是人手不够,小主再跟内务府提就是。”
浣碧端起茶碗抿了一口,皱眉道:“这茶也太淡了,怕是放了些日子的陈茶。”
刘嬷嬷脸上露出愧色:“实在对不住小主,库房里只剩这些了。”
甄嬛放下茶碗:“无妨,有口热水就好。刘嬷嬷,这院子里的海棠树有些年头了吧?”
“回小主,少说也有三十年了。” 刘嬷嬷答道,“听说前两任住这儿的小主都没留多久,旁人都说这地方不吉利。”
流朱吓得咋舌:“嬷嬷可别乱说,我们家小姐福气大着呢。”
甄嬛却不以为意:“吉凶自在人心,与地方何干。刘嬷嬷,你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干净的布来,我们自己动手擦擦桌椅。”
正忙着,门外传来脚步声,却是沈眉庄身边的丫鬟采月。
“莞常在,我家小主派我来问问,您这边都安顿好了吗?” 采月福了福身。
甄嬛笑道:“劳眉姐姐挂心,一切都好。”
“我家小主分到了咸福宫,离这儿不算太远,说改日得空就来看您。” 采月又道,“小主让我给您带些点心来,说是您爱吃的芙蓉糕。”
浣碧接过食盒,打开一看,里面果然是精致的芙蓉糕。
“替我谢过眉姐姐。” 甄嬛道,“你回去告诉她,我这边安好,让她不必担心。”
采月走后,流朱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:“还是沈小主惦记着小姐,这碎玉轩连块像样的点心都没有。”
甄嬛看着窗外的海棠树,若有所思:“眉姐姐在咸福宫,离景仁宫近,怕是少不了要应酬。”
浣碧不解:“景仁宫?那不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吗?”
“正是。” 甄嬛点头,“皇后城府深,华妃势大,这宫里的水,比咱们想的还要深。”
正说着,刘嬷嬷领着两个小太监进来,手里捧着些新的被褥和茶具。
“小主,内务府派人送东西来了。” 刘嬷嬷道。
领头的小太监谄媚地笑:“莞常在,之前是小的们疏忽了,这些都是新备的,您瞧瞧还合用吗?”
甄嬛瞥了一眼那些东西,料子虽不算顶级,却也还算体面。
“有劳公公了。” 她示意浣碧取些碎银子递过去,“辛苦各位跑一趟。”
小太监接过银子眉开眼笑:“小主客气了,若是还有什么需要,尽管吩咐奴才们。”
等人走后,流朱撇撇嘴:“这些人真是势利,给了银子态度就不一样了。”
甄嬛铺着新被褥:“在宫里,银子和脸面一样重要。”
夜幕降临时,碎玉轩总算有了些人气。甄嬛坐在灯下看书,流朱和浣碧在一旁收拾东西。
“小姐,您说安陵容没入选,会不会回老家了?” 流朱突然问道。
甄嬛翻过一页书:“或许吧。” 她顿了顿,“没入宫,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。”
浣碧哼了一声:“那种小家子气的性子,就算进了宫也成不了气候。”
甄嬛放下书:“话不能这么说,人在绝境里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 她想起上辈子安陵容的狠绝,眼底掠过一丝寒意。
“小姐,夜深了,歇息吧。” 浣碧铺好床榻。
甄嬛点点头,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。碎玉轩的夜格外静,只能听到风吹过海棠树叶的沙沙声。
她想起上辈子在这里的日子,想起流朱为了救她撞刀而亡,心口一阵抽痛。
“流朱。” 她轻声唤道。
“哎,小姐怎么了?” 流朱从外间跑进来。
“没什么,” 甄嬛看着她鲜活的脸庞,“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。”
流朱笑了:“我就在外间守着,小姐有事尽管叫我。”
等流朱出去,甄嬛攥紧了拳头。这辈子,她绝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受伤害。
第二日一早,甄嬛正陪着流朱和浣碧在院子里修剪花枝,就见刘嬷嬷匆匆进来。
“小主,皇后宫里的剪秋姑姑来了。”
甄嬛心头一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快请进来。”
剪秋穿着一身石青色宫装,神色倨傲地走进来,上下打量着碎玉轩。
“莞常在倒是好兴致,刚入宫就摆弄这些花草。”
甄嬛福了福身:“劳烦姑姑跑一趟,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?”
“皇后娘娘说,新入宫的小主该去景仁宫请安。” 剪秋道,“让你梳洗妥当后,即刻过去。”
“是,臣女遵旨。” 甄嬛应道。
剪秋又扫了眼院子:“这碎玉轩是偏了些,不过常在这儿修身养性也不错。只是宫里不比家里,规矩多,常在可得谨言慎行。”
“多谢姑姑提点,臣女记下了。”
剪秋没再多说,转身离去。浣碧气道:“这剪秋也太傲慢了,真当自己是皇后了。”
“别乱说。” 甄嬛斥道,“她是皇后身边的老人,自然有傲气的资本。” 她看向流朱,“去取那件月白色的宫装来,咱们去给皇后请安。”
到了景仁宫,已有几位小主候在那里。沈眉庄见她来了,悄悄挪到她身边。
“嬛儿,你可来了。”
“姐姐来得早。” 甄嬛低声道,“这几位是?”
“那位穿粉色衣裳的是富察贵人,旁边是夏常在。” 沈眉庄一一指给她看。
甄嬛看到夏冬春时,眼底闪过一丝冷意。夏冬春也瞧见了她,冷哼一声别过脸。
正说着,太监高喊:“皇后娘娘驾到!”
众人连忙跪下请安。皇后端坐在凤座上,神色温和:“都起来吧。”
“谢皇后娘娘。”
皇后目光扫过众人:“你们刚入宫,哀家也没什么好嘱咐的,只盼着你们安分守己,和睦相处,不给皇上添麻烦。”
“臣女遵旨。”
皇后又问了些家世背景,轮到甄嬛时,她淡淡道:“莞常在看着倒是文静,家父是大理寺少卿?”
“是。”
“书香门第出来的,就是不一样。” 皇后笑了笑,“哀家听说你选秀那日,皇上很是赞赏你的才学。”
“皇上谬赞,臣女愧不敢当。”
皇后没再多问,转而对众人说:“往后初一十五,你们都来景仁宫请安。平日里无事,也该去各宫走动走动,尤其是华妃娘娘那里,她掌管六宫事宜,你们得多向她学学。”
众人齐声应是。请安完毕,刚走出景仁宫,夏冬春就拦在了甄嬛面前。
“甄妹妹,别来无恙?” 她语气不善。
甄嬛淡淡道:“夏姐姐有事?”
“没什么大事,” 夏冬春挑眉,“就是想提醒妹妹,这宫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附的。沈贵人家世显赫,你跟着她,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。”
沈眉庄皱眉:“夏常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 夏冬春哼了一声,“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仗着有几分姿色,就想一步登天。”
甄嬛笑了:“夏姐姐说笑了,我与眉姐姐是旧识,亲近些也无妨。倒是姐姐,刚入宫就如此锋芒毕露,不怕招人忌讳?”
“我怕什么?” 夏冬春昂着头,“我父亲是包衣佐领,皇上钦点的常在,难道还怕了谁不成?”
“姐姐自然不怕。” 甄嬛语气转冷,“只是枪打出头鸟,姐姐好自为之。”
说完,她拉着沈眉庄转身就走。夏冬春在身后气得跺脚:“甄甄嬛,你给我等着!”
沈眉庄担忧道:“你何必与她置气,她那性子,迟早要出事。”
“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嘴脸。” 甄嬛道,“对了姐姐,你去过华妃宫里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 沈眉庄摇摇头,“听人说华妃娘娘性子烈,不好相处。”
“该去的还是得去。” 甄嬛叹了口气,“咱们刚入宫,不能落人口实。”
正说着,就见远处一队人马过来,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轿子。
“是华妃娘娘的仪仗!” 沈眉庄拉着甄嬛往旁边站了站。
轿子停下,一个穿着绯红宫装的女子走下来,身姿绰约,容貌艳丽,正是华妃年世兰。
她目光扫过甄嬛和沈眉庄,落在甄嬛身上时停了停。
“你就是甄常在?”
甄嬛福身:“臣女参见华妃娘娘。”
华妃身边的颂芝道:“娘娘问你话呢,抬起头来。”
甄嬛缓缓抬头,与华妃对视。华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艳,随即又化为轻蔑:“果然有几分姿色,难怪皇上会喜欢你。”
“娘娘谬赞。”
“皇上喜欢你,是你的福气。” 华妃语气带着威压,“但你要记住,在这后宫里,皇上的恩宠最是无常,安分守己才能活得长久。”
“臣女谨记娘娘教诲。”
华妃没再多说,转身进了景仁宫。沈眉庄松了口气:“刚才真是吓死我了,华妃娘娘气场好强。”
甄嬛望着华妃的背影,低声道:“她确实不好惹。”
回到碎玉轩,流朱连忙迎上来:“小姐可回来了,刚才刘嬷嬷说,内务府送了些布料来。”
甄嬛走进屋,见桌上堆着几匹上好的云锦。
“这是……”
刘嬷嬷道:“说是皇上赏的,还说让小主好生歇息,不必急着去养心殿谢恩。”
浣碧喜道:“皇上这是看重小姐呢!”
甄嬛却高兴不起来,她知道,这恩宠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上辈子就是因为太早得到皇上的关注,才引来了无数祸端。
“把这些布料收起来吧。” 她淡淡道,“流朱,去给养心殿回话,说臣女感激皇上恩典,改日定会亲自去谢恩。”
流朱应着去了,浣碧不解:“小姐怎么不高兴?这可是皇上的赏赐。”
甄嬛走到窗边:“树大招风,咱们还是低调些好。”
傍晚时分,沈眉庄派人送来消息,说她明日要去养心殿侍寝。
“眉姐姐这是要得宠了。” 浣碧道。
甄嬛心头有些复杂,既为沈眉庄高兴,又担心她卷入后宫争斗。
“替我给眉姐姐送些安神香去。” 她对浣碧说,“告诉她,万事小心。”
浣碧走后,甄嬛独自坐在海棠树下,望着天边的晚霞。这辈子,她只想护住身边的人,安稳度日。可这深宫之中,安稳二字,谈何容易。
突然,院墙外传来一阵争执声。她起身走到门边,就见一个小太监被两个侍卫拦住。
“我真的是碎玉轩的,我叫小禄子,是之前给小主带路的。” 小太监急道。
侍卫冷声道:“碎玉轩哪有什么小禄子,再敢擅闯,别怪我们不客气!”
甄嬛认出他就是那天领路的小太监,开口道: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侍卫见是甄嬛,连忙放行。小禄子跑进院子,气喘吁吁道:“小主,奴才找您找得好苦。”
“你怎么了?” 甄嬛问道。
小禄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:“这是安小主让奴才交给您的。”
“安小主?” 甄嬛一愣,“安陵容不是没入选吗?”
“她…… 她后来又被皇上召回宫了,现在住在延禧宫。” 小禄子道,“她说怕直接来找您惹麻烦,就让奴才偷偷把这个送来。”
甄嬛打开布包,里面是一小包香料,还有一张字条,上面写着“多谢姐姐当日相助,此香能安神,愿姐姐安好”。
她捏着字条,眉头微皱。安陵容还是入宫了,这命运的轨迹,终究没能完全改变。
“你告诉安小主,东西我收到了,多谢她的心意。” 甄嬛道,“另外,让她在延禧宫好生待着,少出门惹是非。”
小禄子应着去了,刘嬷嬷不解:“小主,这安小主刚入宫就如此行事,怕是心思不简单。”
甄嬛将香料收好:“我知道。但她既然送了东西来,咱们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。”
夜深人静,甄嬛躺在床上,手里捏着那张字条。上辈子的恩怨情仇涌上心头,她闭上眼,深深吸了口气。
不管前路多么艰难,她都要走下去。为了自己,为了流朱、浣碧,为了沈眉庄,也为了那些上辈子没能护住的人。
第二日一早,甄嬛正在梳妆,就听到外面传来消息,说夏常在被华妃罚了掌嘴,还降了位分。
“真的假的?” 流朱惊道,“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?”
甄嬛放下发簪:“她昨日在景仁宫外顶撞华妃的亲戚,华妃向来护短,自然不会放过她。”
浣碧道:“这就是小姐说的枪打出头鸟吧。”
“算是吧。” 甄嬛淡淡道,“让刘嬷嬷去打听打听,具体是怎么回事。”
刘嬷嬷回来后说,夏冬春不仅顶撞了华妃的亲戚,还说了些对皇上不敬的话,华妃怒极,当场就让人掌了她的嘴,还奏请皇上降了她的位分,成了夏答应。
“真是解气。” 流朱拍手道。
甄嬛却叹了口气:“这只是开始。往后,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。”
正说着,沈眉庄派人来了,说她侍寝后得了皇上的赏赐,让甄嬛过去看看。
甄嬛换了身衣裳,带着流朱往咸福宫去。刚走到半路,就见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过来,正是皇上。
她连忙拉着流朱跪下:“臣女参见皇上。”
皇上停下脚步:“是莞常在?起来吧。”
“谢皇上。” 甄嬛起身,低着头不敢直视。
皇上打量着她:“你这是要去哪?”
“回皇上,臣女想去咸福宫看望沈贵人。”
“哦?眉庄也在?” 皇上笑道,“正好,朕也想去看看她。你与朕同路。”
甄嬛心头一紧,却只能应道:“是。”
一路上,皇上问了些她家里的事,又问她在碎玉轩住得惯不惯。甄嬛一一作答,语气恭敬却疏离。
到了咸福宫,沈眉庄连忙迎出来: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
“免礼。” 皇上拉起她的手,“昨儿个累着了吧?”
沈眉庄脸颊微红:“谢皇上关心,臣妾不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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